「叮」。夜半，手機的響聲弄醒了我，下意識的往床頭几摸去，才發覺響的不是自己的手機，而且想起幾個月前我已經改變了習慣，在睡前把它校成靜音。
幾個月前的夜半，手機鈴聲把我從熟睡中叫起來，是太太的手機。待我把它拿來時，鈴聲已停了。雖然睡眼惺忪，還是看到了是親戚的號碼，趕緊把太太搖醒，回覆了電話以後，跟著匆匆的簡單梳洗、更衣，帶上水和充飢小食，就趕緊截了部的士往醫院趕去。
老人家走了。雖然在路上都有心理準備，但此刻大家的感情都忍不住爆發。抹好了眼淚，大家又訴説著老人家最後歲月的情景，然後是後事安排，再帶著不捨的心情踏上回家的路途。
這種經歷不是第一次，也應該是最後一次，雙方的老人家都先後走了。於是從這天起，臨睡前手機雖然還是放在手摸得著的地方，但就調校成靜音，不用再牽掛那夜半的電話鈴聲。
這種夜半鈴聲是懾人心弦的，實在很不想聽到，但又很害怕會錯過，甚至只錯過了幾分鐘也害怕。幾個月來，十多年的習慣改了，牽掛也不需要了，但當這晚被「叮」醒以後，心裡卻不知怎樣的有點記掛，甚至希望還有這種需要，一幕幕照料老人家的生活瑣事又再重現腦海。老人家要從醫院出來，張羅著買保健椅、浴室椅；輪椅殘舊了，在網上搜索最合適牌子和型號；疫情來了，買口罩和防疫用品，總得把老人家的需要也算上。星期日上茶樓，先設計好行程和路線，訂好枱，再推著輪椅接送老人家，使她盡可能舒服和快捷的來回住家和茶樓。老人家在路上碰到朋友打招呼，自豪的介紹著，然後換得對方一句讚美，大家也舒懷的笑起來。
以前有點討厭老人家的發問，因為每次的問題，基本上都會觸及被問者的痛點，或者不想提起的事情。我們這輩的會説，不知道老人家是精明還是懵懂，問題多會令人難堪，有時會勸老人家少點問這些問題。現在卻想，老人家還在的話，會有些什麼令人尷尬的對話出現。夜半鈴聲，可能是一種負擔，但也實在是一種福氣。
作者為香港專業進修學校及港專學院校長，從事高等教育管理工作逾二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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